清华朋友的启示

考上名牌大学，考上顶尖大学，是对你智商的肯定，也是对你学习能力的肯定。但是，决定人的命运，包括财富和身份等，是你的情商，是综合生存能力。并且，有些是似而非的事物，有些于无声处的素质，就像悖论和谬论一样不容易看清，却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年底，我和汪先生等四人在这座外观气势磅礴的回字型大楼里相遇了。我们在人事部应聘，等着面试。任经理是位老年人，在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我们的简历……“哎哟！”站立的身躯受了惊吓，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立刻又站了起来，手拿这份简历急匆匆进了里面的房间，金总裁在里面立刻叫汪先生先进去了，等了很长时间，里面才谈完，汪先生出来后我们围拢过来，只看见简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年9月—年7月，清华大学机械工程系……其他被耀眼的光芒闪黑了。这才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起来，他原来跟我还在同一家工厂，只是他走时，我还没来。

入职这家大型民营企业之后的培训期间，我和汪先生成了朋友，朋友的关系延续到后来的职场生涯。我称他“汪教授”，后来就一直这么戏称。午间休息时，他显示了非同凡响的社交能力，他闲暇时四处结交，有时拉我在身边陪着。清华的招牌和处事的高调引来了公司许多或明或暗的敌意，有些人在背后暗暗调查他的来历。那是一个假文凭泛滥并能带来现实利益的时代，那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时代，但是，只要分析一下就能知道结果，汪先生的清华本科文凭是货真价实的。很快，清华的招牌带来收益，金总裁一次长谈后即任命他为集团的光电仪器厂厂长。

汪先生的脑筋确实灵活，他很快看出了商机。这一套从国外引进的驾驶员体检系统，被称为驾驶适性检测系统，可以分解之后实现国产化，而国内也有不止一家的厂商了，他在私企的领导岗位接触并把握了一定的人脉，于是抓住商机，不久就离职成立的自己的公司，顺便也从原公司带走了一批人。

我和管JM是在汪先生离职之前就同时离开了那家大型私人企业，之后和汪先生相约一起聚过。相谈甚欢，却对未来充满焦虑，其实每个人真实的未来早已被性格注定。

汪先生成立公司不久，因为从原公司带来的影响力，还有过一定规模的发展。公司的地址不久也从合肥市内六安路的写字楼小房间换成了高新技术开发区创业园的大房间。记得有一次，他独自在六安交警支队安装设备，抽调不出人手，让我临时赶赴现场帮忙装配。

然而，资本自从诞生就是血腥的，资本家更非善类。原公司能放过他吗？中国资本原始积累的过程，市场竞争的环境是无序的，手段是无所不用的。过不了多久，汪先生及他的员工，特别是从原公司带出来的员工，遭到了金总裁疯狂地报复，苦撑不下去，垮了。一次在人才市场遇到原公司南开毕业的张SS，说汪先生被监视居住，手下员工被抓了不少。

后来见到汪先生，他自己也对我承认了。“你怎么不通过法律途径去告他呢？”我有点不平地问道，“法律？你外国人啊？！”“我说的是经济上……”“经济更是这样，有纠纷就找关系，拼后台嘛，你找某某大人，我找另外的某某大人。”“这样啊？难怪老百姓做不了生意呢。”他告诉我，如果不是当时的合肥市检察长新官上任，不予批捕，金总裁就要通过金钱给他定上刑事罪。

九十年代末的一段日子是汪先生的至暗时刻，公司没有了，一个人独居在三里庵龙河路的西园南村，租的一楼一套约70平方的房子。我们保持着联系。我喜欢摄影，他喜欢被摄影；他口若悬河，需要听众，我就成了他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今万户侯的听众。但是，“听众”多于三人时，他的性格就会表现出一些问题。

是不善于与人交往吗？不。据他说，在早先的国营企业里，他是知识分子和工人之间联系的一座桥梁。

在他租住的家里，想看看他的老照片。打开相册，心中一颤，呀！青年时代的汪先生，16岁就考上清华大学，才华横溢于清眉秀目之间。气质很像一本畅销的大学六级英语CET模拟考试题集的封面小伙子，难怪安徽大学学妹春心荡漾之余托付终身。再看看一旁的他，自毕业后就没有从事过技术工作，气质实在不好定位，很难把他归为哪一类人士。不知是境遇的落魄还是发现了性格的瑕疵，身为公务员的妻子离他而去，并且带走了女儿。此时，除我之外，他日常交往的朋友，一位马某，见面就嘚瑟嫖娼体验的江西某大学毕业的胖子；一位兰某，住在他附近的山东小伙。

没有稳定的生活，就没有稳定的婚姻。我们认识不久，他就说离婚了。羡慕有钱人丰富多彩的性生活，也曾和女同事有过暧昧，但没有也不可能有结果。因为，对方有家室。

不是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汪先生的朋友圈当然非常强大，不仅清华的本科圈，还有休宁中学的高中圈。

有些时候，汪先生和朋友小范围的聚会餐叙，我也在场。一次，他在合肥本地的清华某同学请他吃饭，那同学看上去老实本分，他私下告诉我，对方混得也不怎么样，只是某国营大厂的工程师，还不是高工，更不是总工。又一次，也不知咋认识的，哈工大的一位朋友来合肥，住在黄山大厦，汪先生去看望他，带上我和山东小伙兰。见面后容易看出，这位哈工大朋友还是位官二代，不仅从言谈举止，仅从皮肤就能辨别。我们一行四人出门后沿着长江中路闲逛着，位置就在今天的银泰中心一带，沿街满是夜总会，老鸨们的眼力多敏锐呀，上前直奔阔少，介绍她店里的小姐多么年轻漂亮，并不理会我们仨……

朋友圈带来了商机。汪先生的高中同学，军校毕业，在皖南某导弹部队服役，来合肥需要做一个电子沙盘。军事上模拟演习的沙盘要求很高的。我知道他当时的处境，“你有能力接下来吗？”汪先生急需要资金，见钱来了，满心欢喜，满口答应。以他的口气，也是他的说话方式，什么都能接，别说做电子沙盘，就是做导弹，都能接。对方只道他在合肥高科技公司工作，却不知道他已赋闲在家，就把业务交给了汪先生。

军用电子沙盘是要实现一定自动化功能的，而且是一块实体。接手后肯定不是他自己做，他找了两位无线电四厂的工人，起始阶段就在租住的房子里面施工，把材料的采购任务交给我，但不知道施工的设计方案和图纸是谁做的。

工期在一天天地流逝，沙盘始终达不到他同学的最低要求。期间，不断对技术改进到处咨询。有一次，汪先生让我带着疑难问题到科学岛上的中科院合肥分院某所，找他的清华学长，我称之为“鲍老师”，他把指导意见写在纸上，让我带回来；又一次，在汪先生的住所，看到他请来一位解放军电子工程学院的文职军官现场指导；再后来，据说导弹部队的旅长来了，那是汪先生军校同学的领导，看见自己下属儿戏般地工作和不合格的产品，把下属训斥哭了。然后，他同学跟他结算了工钱，就和同事将半成品的沙盘搬走了，另外租房子重新找人做。

这项工作从夏末到深秋。有一天他把我带到那房子附近让我过去一探究竟，我看到里面空无一物，他同学早已不辞而别。窗外寒风四起，饭店火锅前的汪先生，眼里含着泪花，向我倒着苦水，一副委屈的样子，说：“我没从中挣到一分钱！”但是朋友的关系失去了。

汪先生早年累积的朋友资源还是蛮丰富的。有的意想不到。合肥古井假日酒店，因他促成了一件事，福建富商请他吃饭，他叫上我，当然还有帮忙的另一方，省里实权部门的J处长。那富商就是一没什么文化的土豪，举止粗俗，倒也简单；J处长的气质则阴森冷峻，怎么看都是不舒服的感觉。

我们在一起，即使我不问，他也免不了谈及离开原国营企业的缘故。众所周知的那一年，他说他是在同事中发表自己的看法，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是看法里编造了许多不实信息，才导致离开原单位的。至于是主动辞职还是被动辞退，就不得而知了。国家干部身份的档案是退回市人事局，跟工人身份的档案放在市劳动局不一样。处境是一样的，都是无业游民。

累积的朋友资源有的让他时来运转。还是清华校友给力。中科大创新股份有限公司自动化分公司是年9月28日成立的，一成立，汪先生就通过他的清华校友，创新总公司冯SF副总，的关系加盟了。汪先生不再游荡，又有了新的身份，自动化分公司副总经理，负责市场营销。总经理孙DM是中科大自动化的主任，负责技术的副总经理李J是孙总的在读博士生。

“来吧，到科大创新自动化公司来吧，来了以后可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汪教授再一次向我发出了邀请。虽然不用到科大创新总公司面试，自动化分公司里还是要经过一把手的。看来孙DM还是蛮信任汪先生的，在一次走过场的面试之后，汪先生挑了三位来见孙DM，在总经理办公室，孙总几乎没问啥就同意进入试用期了。

“去弄张假文凭吧，你会发现假文凭真的很重要。”“没必要吧，公司要求本科，我的本科文凭难道是假的？”“成人教育的不行。你当然不能说是我们清华的，你也不能办张合肥本地学校的，你可以说成外地那种二类的部属重点院校的，比如西安电子科大，这样一下就抓住孙DM的心了，工资一下就上去了。有人不就是冒充成都电子科大的嘛，我都调查过了。”“少来吧，43所，38所，16所，这种学校毕业的多呢！我不做这种事。”“拿到钱才是硬道理。你会后悔的。”事实证明，汪先生的观点千真万确。

“BB机淘汰了，去买个手机。”“那我就买跟你一样的呗。”“不行，公司里下级的手机不能超过上级。”汪先生有个残疾外甥，在合肥市的银河大厦附近收购二手手机。那一片都是做通信生意的，他带我去选了号，买了手机。

这种高校的高科技公司，看上去满是大学生，因为要求的入门起点是本科。技术开发人员中在校研究生和孙DM总经理带的在读博士生李副总经理当然学历是真的，可是除了科大编制内人员经过组织检验，从人才市场进来的几乎全是骗子。有一定社会阅历的人见了那些“人才”面相，就知道都不是善类。苍蝇逐臭，油水大的地方，自然引三教九流之士前来捞油水。

一同入职的三位中，雯小姐是汪先生在原公司的旧部，这个内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大家好！我叫张SJ，是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大家有什么不清楚的问题可以问我。”来上班的头一天，我们几个都在汪总的办公室里坐着，这个妖娆的中年女人进来就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等她一走，汪先生就说：“公司没有任命她，是她自封的。”等一下班，汪先生就告诉我，冒充成都电子科大的就是这个女人，他通过电子科大的关系查无此人。

大多数时候，汪先生给我优柔寡断的感觉，但某时，处理问题也果断。

平日和朋友们聚会自然满心愉悦，而这一次和汪总是以出差的名义出去玩，那心情更是和着大巴里的音乐，在窗外的旷野中飞扬。身边的汪总摆弄着手机，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搭讪着。突然，他兴奋起来，“你觉得孔XB这个人怎么样啊？”孔XB就是一块儿来公司的三人中另一位，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人还好吧，就是说合肥的土著口音难听死了，呵呵，在外地上大学怎么没把他改过来……”“你眼力不行，看错人了！”

说着，汪总翻开他的摩托罗拉V，在我眼前晃了晃，轻蔑地冷笑，“他以为我们出差了，就可以放肆地讲话了。”原来，孔XB在市场部鼓动业务员们联系到有价值的潜在订单，直接向孙总汇报而不要告诉汪总。“他想不到我还有一条内线。”汪先生得意地说，孔先生想不到在他煽动叛乱的同时，雯小姐正用手机同步转播他的言行。其实在任何单位，领导对于员工的言行掌控都有你意想不到的渠道，之前和以后我都能感受那股神奇的力量，有些力量甚至超出了想象。“你准备怎么办？”“叫他走。”果然，事后汪总一回合肥，“立诛杀曹无伤”。

插曲很快过去。我们到了芜湖，入住市中心的明远宾馆。鸠兹广场，步行街，镜湖公园……芜湖市的精华都在附近。汪先生喜欢照相，当初他86年工作时，第一个月的工资发下来就急急地买了相机，最近还在我推荐下买了奥林巴斯μ-2，不过始终停留在傻瓜机留念的层面，而我正在摄影上发烧。

芜湖的第一天在轻松愉快中度过，晨光透过厚重窗帘的漫射使客房亮了起来，令人期待的第二天来了。我期待着，其实也是好奇着，作为分管市场部的副总，汪先生面对客户怎样谈业务呢？

这一趟来，是以我前期的市场意向为名的，之前我到芜湖的一些国有大型企业推广PID自动整定仪与自适应控制软件。进一步磋商要有公司重量级的人物出场。

我起床洗漱完毕，催促一下睡梦中的汪先生，就去自助餐厅了。细嚼慢咽到一半，汪先生也来了，这下边吃边谈，就更慢了。等我们回到房间，已经九点了，正是工作的时候，我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急什么，坐一会呀。”我只好陪他坐到窗前的沙发上，一边品着绿茶，一边听他分析公司的人脉关系。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或者像以前，加上管JM，三个人，交往是融洽的，相处是和谐的，一旦融入大范围的集体，他就开始搬弄是非。不仅照例把孙总请来的帮他管行政的屠RS和张SJ描绘了一番，我警觉地注意到他开始把矛头指向了邓JF。

邓JF是我的朋友，也是我以前在科大另一公司的同事。那时候汪先生刚有自己的公司，经营着交通事故预防仪器。我看邓JF业务沟通能力和人际交往都挺在行，有一天下班后就把邓老弟介绍给汪教授认识，希望能为他的产品做销售。但是和陌生人见面，汪教授显得很不信任甚至排斥，而邓对汪的印象也很差，这事就黄了。那是97年的事，如今4年过后，我来到科大创新，惊讶地发现邓JF先我一步进来了，真应了他以前反复强调的“不是大学里的公司我不去的。”但是，不解的是，邓JF是业务员，却不在市场部而在工程部，我和他悄悄交流过两次，发现汪总对我们之间的交往很感冒。

我几次看了看手机时间，又几次催促动身，终于，“好吧，走吧。”已是十点多。不知为什么，他没有选择打车而是坐公交走的。

“已经下班了哎，你们下午来吧。”“这么早就下班了？”我有点不甘心，芜湖造船厂的门卫拨了几通电话，摇摇头说，“过十一点，办公室的人都走了。”我看了看汪总，“走吧。”

汪教授这段时间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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