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图书馆一片漆黑,但总会有光映向我们每

1.开始打包回校的行李:一件毛绒棉衣,两条牛仔裤,几件花毛衣。我把它们装进压缩袋,按压气泵的时候看着他们相互挤压,气体被抽出,直到包装袋上的褶皱越来越深,才将气泵抽离。准备将其放进行李箱中时,又疑迟于包装袋中的一切,对于窗外的天气而言或许他们又成了多余,于是又将压缩袋打开,如此反复。生活或许早已对我做了手脚,与其说要去寻找一个聪明的伴侣,还不如寻找一个不会令自身陷入愚笨的缘由。2.“你之前看过这本书吗?”本来想说的云淡风轻些,但一下子说了好多。拿到《孤独之旅》的时候,我想起桑桑,秃鹤,想起辍学和父亲卖鸭蛋的杜小康,想起电影里的芦苇荡以及大片大片的油麻地。我开口说出“这本书曾一度陪伴我们的童年的时候。”我心里想的其实是自己。想起幼时的一切。想起春天我们拿着吃完的方便面包装,去山上摘野树莓,同行的男孩一边摘一边唱着新学的《红蜻蜓》。想起那时的夏天,和同伴抬着竹床去小溪里睡觉,提着裤腿去翻石头底下的螃蟹,趴在岩石边上捞前一夜放在深井里的西瓜。想起秋天橘子熟了,我们背着一大袋偷摘的橘子在刚收完早稻的田野里奔跑,想起我们的年幼无知,分不清高粱和甘蔗的区别。想起我们的冬天,买威力最猛的炮仗去炸池塘里的鱼,站在没住膝盖的大雪里盖人印,缩在刚搭好的茅草棚里吃炭烧火锅。想起互联网还没有普及的那个年代,我们躺在凉席上看影碟里播放的奥特曼,经常卷线的磁带在收音机里来回播放着“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3.做了一个浪漫的梦。不知道谁的眼泪铺满了街道,路灯下摆满了鲜花,我走在泪水中,想着要为这一切写一首诗。现实中的氢气球一直在上升。老人问我,“你这衣服多少钱?”坐在公交车的最前排,穿过隧道的时候,想起一次不经意的穿越会不会就在现在。家里铺满了灰尘,打开wife,忘记了密码。晚上吃的粉皮,岳阳人才知道的食物。4.我常常想,我应该是喜爱这样的时刻的,阳光充足的上午,一个人端坐在窗前,天气缓和一点我就会打开窗,外面是挂满鸟鸣的桂树,甚至会有一两只鸟毫不吝啬的落在眼前的玻璃窗框上,它们低头看着我。这时候我会做什么呢,我是放一首最喜欢的歌,还是跟他们扯扯闲话,或许都不会,我应该只会盯着他们看,等着他们害羞的飞走。这几天,我似乎很忙碌,做着母亲在家时要做的工作,棉被轮流着晒,厨房一遍遍做饭后又一遍遍擦洗,把拆下的床单被罩塞进洗衣机。我从前觉得每到了这时候,最忙碌的除了母亲,便是这洗衣机。如今,母亲回了乡下,便觉得洗衣机甚是清闲,最忙碌的便就只有我了。早上把衣服一件一件挂出去,晚上又收回来,我大概体会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忙碌了,如同一个人一直在做自认为伟大的事情,回头触摸这些琐碎而又细微的日常事务时,只觉得生活里沟壑纵横,有扫不清的障碍。5.终于还是买来了余秀华的诗集,关上房门,坐在书桌台前看。越看越觉得无什趣味了,心里满是妒忌。即使是我也长在江汉平原,即使同看一轮稻穗和小麦,即使我从年少便和庄稼为伍,我也写不出那样的春天。看了她的苦难,我的那些磕磕撞撞倒显得有些微不足道,或是如此,所以无法将真正的经历落在文字上。除了受尽苦难外,还有一种便是从小受尽恩惠的,前者从磨难中寻得幸运,后者则从幸运中反观磨难,我自是夹在二者之中,偏苦难未受尽,幸运也难以寻得。6.爸妈回乡下的那天,阿珍来了我家。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平常。这种平常从我们小学三年级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甚至更久远的以后。不止是她,也包括我,我们身上的平常似乎一直连接着从前的土地,一种故土的气息始终在身体深处穿梭,一旦回到那片土地便更为明显。我们几乎聊到深夜,话题反反复复,学业、爱情、还有过去的一切,她的记忆总是比我丰富,甚至具体到说话的细节,她一一明晰。对话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又是什么时候结束,于我们而言已不重要。我和她的贴切,更像是两块土地的拼接,无论是精神还是家园都一一接轨,并在一些时段出现了高度重叠。我能记起的事情一再减少,浩浩荡荡的油菜花地,木质船桨在水上的咯吱声,偶尔冒出水面的野鸭子,风吹起苞米叶沙沙作响,一切与土地连接密切的事物都令幼时的我心生荡漾。一个人想要在这样的地方寻找爱情无非是一场空戏,人们对庄稼的付出远胜过爱情。7.人要是说了不该有的实话,总归要惹得他人的一声笑话。每逢回乡,我最不想一个人走路经过每家每户,尤其是那些穿梭在房屋两旁的小路,我总怕从那经过。你要是走在那样的路上,免不了要看见土地上的旧人,从前我离家时,他们尚且强健,生活虽然没有很富足,但乐享当下。如今再相见时,总觉得时间在他们的身上做了标记,老人越来越老,小孩越长越大,记忆与现实的强烈反差,无法与人细说。他们看我或许也是如此。起初两个相互熟悉有着故乡印记的人,现在两眼相看总觉得一切都在故乡之外了。从前在土地上和故人相见,谈论田地牛羊和庄稼,如今,再见故人,相谈之间话语稀疏,所言皆是琐碎,除了我们脚下一同踩着的土地以外,似乎再找不到什么别的关联。除了零碎的童年记忆,什么也没留下。似乎闯入了别人的花园,不经允许的采摘玫瑰便等同于盗窃,因为失去了主人独有的权利,所以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形同窃贼。8.自从爸妈盘算着要将老屋重建后,他们似乎一刻也等不及要赶回老家,心里总是惦念着那里的一切。时隔多年,再次走进幼时生活的房子,已经找不到太多从前在这生活的痕迹。看到过去的一切,一幅幅画面又从脑海闪过。想起幼时母亲在堂屋踩缝纫机,我坐在一边帮忙卷从旧毛衣上拆下的毛线;放学回家,搬着木桌在大门口给朋友写信;躺在沙发上看从书屋新拿的《故事会》。更早以前,我还不到入学的年纪,哭着喊着让母亲送我去上学,在煤油灯盏下给父亲倒洗脚水......父亲准备去山上砍树,他要选木头做房梁和瓦条。即便家里一致反对,他还是想自己动手,一来是他一直惦记着幼时曾在山上种的树木,二来这样可以省下一笔昂贵的支出。离开家后,父亲一直惦念着这些事物,雨季来临总担心老房子会不会塌了,自留山上的树木会不会叫人偷走……每次回家拜年,他总会领着我们去山上看他小时候种的枫树,从前一排排幼树,现如今都笔直的立挺在山波上,枝丫仿佛要伸进云端。我想,即便我们不会再有回来的时刻,仍然有一些难以磨灭的事物用他自己的存在映证了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的存在,无论之后飘向哪里,心中都有所牵系和归处。母亲在整理杂乱的厨房,听说去年邻居家老人去世借用我家灶台做饭时,从灶台深处烧出了四条火红的蜈蚣,我站在一旁,望着漆黑的灶壁深处发颤。母亲叫我给父亲送水,她一边倒水,一边笑骂着昨天偷吃地瓜的老鼠。我时而想,他们脚下的泥土还是一如既往的松软,只有我即便是面对松软的土地也走不出松软的感觉了,走到哪里都觉得脚底生硬。9.连续几夜反复梦见我们居住在老家的房子,梦中回到那里的田地、山野,夏日的阳光照的土地发烫,山间林木互相映衬着发出耀眼的光。母亲大声喊我的名字,叫我去收衣服。外面是阴沉沉的天,我等到雨下了才挪动身子。房子太久没住人了,从我高二开始,到现在将近七年了,从前挂衣服的铁线还悬在大门口的顶端,只是不知道生了多少圈铁锈了。走到母亲挂衣服的小房子。眼前的花纹玻璃窗被掉落的碎瓦砸了一个洞,角落里放着一只大大的米坛,我没敢打开,空洞的事物里面是深深的恐惧。右侧是书柜,不过似乎已经被白蚁蛀空,松垮垮的立在一旁,下面是敞开的柜子门,从前它就常年关不上,得用纸片压着门底。洗衣机上面是厚厚的一层污垢,我只是用手指轻挑着门盖便匆匆关上。母亲催的紧了,我用了很大力气才拉开这扇窗,从前上的油漆已经卷成片,刚开始没注意,打开窗之后才发现手上粘了一层厚厚的红渣,洗了几遍才搓干净。母亲似乎又在催,我拿起衣叉,刚要去取衣服,就看见一个马蜂窝挂在窗棂上。我喊母亲来看,她竟说家里的马蜂不蜇人,果真是梦。梦里的马蜂确实不蜇人。10.傍晚吃完饭,和母亲通话,得知梅嗲嗲已逝世,享年一百岁。梅嗲嗲是小微的爷爷。离开村庄后,每年初二便要回乡拜年,每一次父母都会带着我们一家去看望他老人家。经常是我们排排站在一旁,老人家坐在木桌前,父亲指着我们一个个问,您老人家还记得她是谁吗?年年如此。从前每回,梅嗲嗲还能说出一二。早一些年份,还会拉着我的手问,于今在何处读大学,去柜子里翻吃的塞到我的手中。今年再回乡时,只是看着我们,表情一概木然,已然叫不上名字了,却总还记得父亲。小时候,天微微亮,便能听见窗外梅嗲嗲拖着脚步拄着拐在马路上行走的声音,他常常一个人坐在皮家洞的风口乘凉,尤其到了夏天。记得一年清明,母亲把给先人写包袱的任务交给我,厚厚的纸钱叠好折成长条状后,再用白纸糊好。像写信一样,包上要记好收钱人的姓名,寄钱人的名字等等。我从不曾了解过这些,便找到在风口乘凉的梅嗲嗲教我。老人家坐在石头上一字一句的教,我便蹲在一旁写。以父亲为寄信人,如若写给祖父,姓便称祖考,如若写给父亲,姓便称显考。他告诉我,一笔一字都要写好,不然先人们便收不到这些钱,人活在世受苦受难,到了底下也难享盛福。如今,再逢清明,该是他老人家要收家人寄的信了。只是可惜,我从未知道老人家的全名,不知梅嗲嗲三字写上去,他老人家能不能收到信。11.想起一只呆在黑暗里的猫,它本来是白色,但不知怎地就黑了。F做母亲了。一年多前,我还在文字里担心她的情感归处,眨眼间,她已然给出了答案。我和她相识很多年,到了不想去细数的年纪。我们一起读书,从一个地方辗转到另外一个地方,慢慢相识相知,一路相伴,心灵上的贴合早已超越了血缘的联系。毕业之后,我们少有机会聚在一起,各自忙着身边的琐碎。有时候,我很想她,她也总说想我,但我们就是难得相见。我想起一个人,她曾经是我人生中非常要好的朋友。我想起她曾说的话,她说她希望听到更多的是我来找你,而不是我想你这些轻描淡写的话。和她没了来往后,我常常梦到她,提着一袋零食站在校门口等我,我们隔着栅栏相见,梦中的哭声似乎随时能透进现实。那时我们还很年轻,有时对快乐的追求胜过了对现实的妥协,身心永远想放在奔跑的路上,不拘泥于现实里的一切,但我们常常只记得自己,而忘了起初一起同行的人。现实的结果就是我既不曾想加快脚步追上她,她也未曾放慢脚步等待我,一切都只是猜测,但猜疑本身就足够让这一切交往土崩瓦解。12.三月初五日,清明时节。二十二岁。有种感觉,总觉得因疫情这两年的时间似乎在虚度。产生这样的想法很大缘由是因为生活的重复,这种恐惧有点像无限流的循环,我大概也在不自觉时身陷其中。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学习、吃饭、睡觉。除了偶尔阅读一两本想看的书之外,别无他趣。有时,甚至到了除了学习,再找不到其他事做的地步,只好埋头苦读。写作被丢到一边了,因为写不出来。即便是死盯着电脑,听着伤怀的音乐,手还是无动于衷的停留在键盘上,敲不出一句完整的语言,更何况我总是文字不通,偶有语病。仔细想想,写不出来实属正常,生活平静得如同一滩死水,再多的荒诞衍生其中也无法激起我的情绪,我只觉得一切都正常不过。没有情绪的变化,光靠外在的环境终究不能引起人深层次的共鸣。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失去。一如无尽的思虑,对经验的留恋以及对人的关切。不断的重复让我暂时回避了失败带来的挫折,甚至体会到了一些微小的成功,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一切都只是暂时的,痛苦是,不可多得的快乐也是。长夜的街灯会一直亮着吗?我常常这样想。也许从来都不会有一盏灯特意为我们照亮,他只是在照亮他人时,无意中给予了我们些许光亮,但这些微弱的光就已经足够让我们在黑暗里找到方向。这一切就够了,不是吗?一直走还是停下来,我们的身体早就替我们做了选择,如果一直走的路途最终会回到原点,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至少我们在窗前一样看尽了人间四季,步履艰难就寸步而行,虽不能至,也要心向往之。希望我们在体会人性所有不美好的一面后,还能学会好好爱一个人,是爱具体的人,而不是爱人类。即便生活里满是荒诞和矛盾,愿你我仍能保持最初选择时的勇气,不悲伤、不犹豫、不彷徨。今夜图书馆一片漆黑,但总会有光映向我们每一个人。秘密金鱼



转载请注明:http://www.abuoumao.com/hyfw/99.html

网站简介| 发布优势| 服务条款| 隐私保护| 广告合作| 网站地图| 版权申明

当前时间: 冀ICP备19029570号-7